年3月5日凌晨4点进入手术室,我的意识消失前,看到墙上钟表的时间是4:30分,接诊大夫已就位,就等主刀大夫的到来了。
我平生已经两次“躺平”进手术室了。第一次是剖腹产子,都是躺在移动床上,被人推着,眼睛只看到一路上的天花板。第一次是腰麻,意识完全自主,甚至跟主刀大夫从始至终都在聊天,在听到孩子出生之后的第一声啼哭时,我哽咽到热泪直流,那是对新生命鲜活诞生的感恩,是对新使命热烈降临的接迎。
然而这一次“躺平”是等待命运对我的审判。夜深人静时,只听到车轮的滚动声,只感受到无声的、紧张的气氛。拐弯、进电梯、到了手术室门口,护士说家属就到这里吧。我微微抬起头看一眼我的家人们,他们慢慢放开手,目送我进去,王医生给我一个加油的手势,手术室的自动门慢慢闭合。没错,跟电影里的情节一模一样的,就差配个背景音乐了。所以当时我就在想,网络热词“躺平”并不是一件多好的事,要趁活着,起来嗨!
手术期间的事情都是王医生在我醒来后慢慢讲给我听的。
他说术前大夫谈话,正常情况下都会选择造瘘,只因为我一句话:“不造瘘可以吗?我不想造瘘!”。他就在我开始手术的半小时内,急迫地上网查资料,翻阅各大相关学术论文,看到最新的医疗诊治技术观点支持为:结肠肿瘤的根治术更倾向于一期吻合不造瘘,当然不造瘘也要承担一定的术后并发症的风险,比如吻合口瘘,出血、感染等。然后他迅速分析、综合考虑我的年龄及身体条件,以及根据他掌握的营养学知识,表示对我术后的饮食和生活习惯是可以完全调理和掌控的。这样就可以最大程度地避免造瘘后二次回纳手术对身体造成的痛苦、更加避免伤害到我那点倔强又可怜的尊严。
用他的话说就是:“自己养的驴自己知道啥脾气,就我这头倔驴,是绝对无法接受自己身上带个粪袋子招摇过市的”。他说当时他就已经脑补了我术后看到自己被造瘘后的各种歇斯底里了。话糙理不糙,我感激他的决断,送王医生一句话:“在世一知己,足以慰平生。”
然后他就开始急迫地打电话了。因为刚到B超室时候,王医生去缴费,但我疼的要命,B超室的大夫没法给我做检查,给他打过电话让他尽快带我返回急诊处理。所以他通过B超室询问了手术室电话,直接打进去,请接听护士接通我的主刀大夫,电话里他肯请大夫坚持一期吻合不造瘘,然后主刀大夫过了大约十分钟就出来了,反复确认了王医生的决定后,让他在手术同意书上签了知情同意,大夫继续进行手术。
过了大约两小时,主刀大夫再次出来找家属了,告知他降结肠破裂,在裂口处发现肿块,决定切除。王医生说他看到的是一段开腹后的视频,腹腔内容物感官上不容乐观。他说最害怕大夫手术过程中出来找家属,心惊肉跳的感觉。五年前我剖腹产的时候,大夫也中途出来找过他,他说到现在还记得那种感觉,未知、恐惧和担忧。但是这一次,他说虽然紧张,但他还是给了大夫足够的信任,尽量克制、压制自己最坏的估量。
早上6点多,孩子醒了,也就睡了不足三小时,姥姥带着她上到六楼手术室。孩子问妈妈呢?王医生说:“妈妈进手术室了,一会儿就出来啊!”,说孩子等了半天也没见我出来就开始默默地流泪了,也没有大声哭泣。六楼手术室外没有凳子,我的爸爸、妈妈、孩子和王医生就在外面的楼梯上坐着等我出来,王医生后来给我看了孩子无聊的时候拿手机拍的照片,都是她的小手、小脚和空旷的楼梯。
差不多九点左右,大夫拿出手术切下来的一节肠子,家里人都去看了,我爸妈看了一眼就出来了,我妈就哭了,说:“啥病啊,把我闺女折磨成这样,切了那么长一节。”,我爸转过头也抹眼泪了。王医生流着泪,安慰我爸妈说:“手术成功了就没事了,那一节不好就不要它了,切掉就没事了,一会儿她出来,大家都要表现的坚强一点,不要影响她的情绪。”
我是9点50分被推出手术室的,车轮声、护士的叮嘱声:“术后两小时不能让她睡,要持续叫醒!”,然后就听见家人们喊我的名字,妈妈跟孩子说:“宝儿,快叫你妈妈,叫她不要睡。”,然后就听见孩子喊我,我心里也是急切地想回应。然后被送回病房后,还记得有大夫问我叫什么名字,我心里清楚但嘴巴上含糊。我的眼睛无法睁开,一秒醒来一秒就又睡去了。然后就是大家不停的叫我,叫我,我却又无数次的昏睡过去。
记得五年前剖腹产的时候,因为胎儿在产前还没有入盆,大夫在切开我的子宫之后,两个人就左右开弓,用胳膊肘轮流挤压我的肚子,我的胸口都被压扁了,根本无法呼吸,那是我平生第一次感受到窒息。每每想起来我就会对王医生说,我是死过一回的人,真的是鬼门关走了一遭。
而这一次术后,我听到无数张口在将我唤醒,却有无数双手在堵掩我的口鼻,我将醒来又将窒息,我将窒息却又想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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