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7月17日,我写了《谁看了我的病,谁救了我的命》一文,大医院ICU的全体医护人员,尤其感谢杨凤阳主任及主刀医师们全力救治我父亲。文章被浦江官方媒体转载,在医患关系紧张的今天,此文宏扬的是正能量满满的,文章下跟帖留言非常多。当时有一条是这么写的:怎么不说说开刀和看病的医生呢?难道有隐情?
我的回复是:下一篇会说到底是谁看了父亲的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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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到底是谁看了我父亲的病呢?文章却迟迟没有发表。
一是实在害怕掀开伤疤,因为会很痛。
二是有关人员有没有吸取教训,要不要追责?
医院的说法,至今没有一个人来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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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等一年多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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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父亲节,本想赶回老家陪父亲过节,但杭州这两天都下大雨,父亲怕我开车路上不安全,不让我回去,只能视频中跟父母聊聊,看着老爸现在的状态,好难过,想想必须写出来,本篇文章是去年陆陆续续地记录的,现在重新翻开修改,依旧泪水涟涟、心依旧非常揪着痛。幸亏记录下来了,否则这些记忆真心不想再回忆,文章有些长,请大家耐心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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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年3月22号接到爸爸的妈妈半夜起床上厕所摔了,爬也爬不起来,我就心急火燎地从杭州往浦江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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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姐姐、姐夫还在海南过冬,要27号的飞机回来,我便一直守着父母,一直等着姐姐回来,老妈的身体状态越来越不好,四肢无力抖动,背弯腿弯,站不直,眼睛看不见,眼皮抬不起,说话说不清楚,睡不好,日趋消瘦,杭州看帕金森最顶级的罗专家处看了四次,越看越差的情况下,我们想着去上海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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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2日托人加号,终于联医院神经内科王坚主任看病,我从杭州一早坐高铁赶赴上海,先去办卡挂号,弟弟与侄女陪同母亲从浦江出发驱车前往上海,从上午等到晚上7点终于看完病,王主任把原先所吃的药都换掉,换好药,开车三、四个小时回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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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爸爸等的心急如焚,4月3日开始身体不舒服,吃不下东西。4月5号入院后,我们开始心挂两头,一开始是胃出血,父亲住院治疗必须输液,离不开人,请一个护工陪,元一天。我和姐姐每天上午带着妈妈去病房探望。这个护工是个年近六旬胖胖的大姐,她说她二十多岁时曾经腋下长了两个巨大的瘤,后来是爸爸帮她动手术割了的,幸亏是良性的,爸爸就是她的救命恩人,她终于可以报答恩情了,让我们尽管放心,她一定会好好照顾的。果真如此,父亲医院护工都是找的她,挺尽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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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8日,镇江大姑姑、姑夫来浦江。小姑姑也一同从金华过来。爸爸执意要出院,见到久别两个妹妹特别开心,破例吃了不少食物,令我们特别开心,以为病情有所好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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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姑在我们家第二天,老爸又开始腹部胀痛,医院,发现化验指标异常,医院消化内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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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爸从4月初开始肚子痛,一直疼,有一天上午全身痛冒冷汗,全身都湿透了,我们做儿女的全部是学医的,也没有好办法,十分自责后悔没有带父亲去杭州进一步检查。4月10日开始,更不舒服了,吃不进食物,靠输液维持着。肚子老痛,大便不畅,需借助开塞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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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爸在疼,犹如疼在我们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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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问父亲:老爸您自己判断一下自己是什么毛病?
父亲:感觉自己是不完全性肠梗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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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我们反馈给经管医生(不点出他的名字了)说:会不会是不完全性梗阻?那个医生一口否定: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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腹部CT结果显示横结肠壁增厚。
实际上CT显示降结肠有个肿瘤,居然CT室读出片了,但结论里忽略了这个肿瘤,文字没有写出,经管医生也没有认真读片,只看片子下的结果,也没有发现,于是为后续埋下定时炸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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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继续输液,吃不下东西,肚子痛,胀,排便不畅,熬啊熬,十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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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病的妈妈照顾着病床上的爸爸
许多事情是有预兆的,4月22日白天,突然家中厨房水管爆裂,家中一楼地面被水浸泡,清理了好久,这时煤气灶不断报警无法点火烧菜,傍晚时分,医院的姐姐突然打电话来,通医院商量父亲动手术一事,这时候父亲已经陷入昏迷休克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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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6点10分进手术室,肠穿孔急性手术,肠子有一段已经发黑,术中间,有医生招呼我们:某某家属,赶紧准备白蛋白,大晚上临时让我们购买白蛋白,备血。我和姐姐腿都发软,脑子一片空白,去医院外面的大药房购买白蛋白的任务只有弟弟去了,他飞快地跑着去,跑着回来,8点26分,又叫弟弟进去,穿孔的位置已经找到,肿瘤也找到,决定造痿,如果再行肿痛切除术,估计时间要延长很久,怕病人吃不消,直接在手术台上过去,好吧,我们只能答应等父亲身体好了,再切肿瘤,这个时候只能听医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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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小一瓶,元,自费)
手术中,弟弟一次又一次被叫进去,我们的心一直揪着高高的,想着父亲在手术台上生死未卜,我和姐姐便泪流满面,手术的事,瞒着老妈,四个小时后,手术完成,据主刀潘主任说,肚子里一塌糊涂,用了25瓶生理盐水冲洗,终算暂时保住性命,还未度过危险期,听着医生的话,推老爸进了ICU病房,医生交待了许多注意事项,我们半夜12点30分终于可以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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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CU门口)
术后第二天一早,赶到ICU,见到父亲便叫:“爸爸,爸爸听到我们叫您吗?”他睁开眼睛,虽然嘴里插着气管,发出一声嗯…,令我们惊喜若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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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赶去ICU见父亲,看着他双手浮肿,四肢被束缚在床上,便心疼的立马帮着解开,揉捏肌肉,按摩手脚,嘴里一直不停地鼓励安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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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2号转到肛肠外科普通病房,发烧,晚上科室只有两个值班护士,要管三四十个病人,于是没有及时吸痰,痰差点把老爸憋死,幸亏陪夜的是懂医的姐夫,及时抢救处理,3号又转回ICU病房,还是二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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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住在ICU病房2床,每天只有下午三点半才能进去探视。宝贵的半小时是与爸爸交流沟通的关键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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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胸腔积液最严重的时候,他反复做一个梦:被人抓到了一块很大的碑前,碑上刻了一个大大的“极”,过不去,旁边站着一个穿制服的将军,手一挥将十个人关到了水牢,后来看着父亲又说:误抓了,放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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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术后16天,插在爸爸嘴巴的呼吸机把嘴唇磨破,嘴角全是血,不停擦不停流,又是输血浆又是输血,在连续两周目睹了老爸如此情景,我的食欲皆失,强打起精神,姐弟相互鼓励,硬逼着自己吞下食物,想着如果我们倒下,谁来照顾父亲与母亲,那几天常常是撂下一饭桌的家里人,躲到屋里伤心去了,俺的眼前浮现的全是老爸浮肿的双手被绑出深深印子,他瞪着眼睛,无力看着天花板,我们与他说话,他只会点头摇头眨眼,太遭罪了,想着想着就无比心疼,泪水止不住往下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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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CU里的病人一般都是意识不太清楚的,稍有好转就会转到普通病房,象父亲这样一直脑子清楚的最痛苦了,他整天就只能看着天花板。但他还是努力地与护理他的护士们沟通,天天抽动脉血好痛啊,他依然会竖起大拇指表扬护士,5月7日,医院某主任专程特别来会诊,他给出的意见是,切开气管,让病人舒服一些。并不建议转到杭州,直白的说:他们那里能干的都在外面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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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减轻父亲的痛苦,打算采纳主任的意见,行气管切开术,老爸一听使劲摇手,坚决不同意。后来姐弟仨做了好久的思想工作还是不愿意,我们只能让妈妈前来做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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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思想工作做通,同意气管切开,可没想到手术后,怕血栓一直用抗凝药,血小板低,怕术中血流不止,无法做气管切开,必须输血小板,指标升上来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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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号去金华调血小板,必须有直系亲属献血,才能给血小板。弟弟着急,打算亲自献血。我想我们必须保存实力,打持久战,后来是想办法,全家人把献血证都找出来了,弟弟特意开车去金华,终于拿到了血小板。输入血小板,指标上来后,终于能做气管切开手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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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10日,耳鼻喉科洪主任主刀做气管切开术。江主任与潘主任刀口重新缝合手术。上午10点25分,第二次进手术室,呼吸机插在嘴里太痛苦了。终于可以不用看着老爸常常满嘴都是血,令我们心痛不已。12点,手术结束,腹部刀疤上淤血也得到清理,埋引流管。
5月18号,我们想着爸爸气管切开后,无法与我们交流,我就去买了块小白板,当他用浮肿颤抖的手,写了“平安”两个字。我们都笑了,好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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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21日,爸爸写了几个字,"我爱你,我爱家人"令人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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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26日,父亲终于可以坐50分钟,也可以拿掉呼吸机几个小时了,但消化道开始出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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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27日,出血严重并且吐血,输血与血浆四袋。做了胃镜检查,用了四个夹子才把出血部位夹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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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苦之余,老爸写了“让我有尊严的去死吧,放弃治疗,出院!”然而,正象你没法主宰你的生,你也无法决定你的死。我们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亲人不救呢?人在这世界上走过的一生所面对的两大课题是生与死。我们用一辈子去学习怎么生,却用最后几日梦想速成怎么死,因为我们都认为那是最容易的事不过了:两腿一蹬不就越界了。但现在想来,生与死都由不得自己,想死也是非常难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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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病床上,老爸想的最多的问题)
妈妈对爸爸说:“你可不能走,你要是走了,我连饭也不能吃了,因为我不会用电饭煲”,妈妈生病的五、六年全是靠爸爸事无俱细地在照顾她,一日三餐,一日五次吃药,爸都会帮妈妈准备好,看着她吃下去,无比宠爱着妈妈,妈妈离了爸爸,该是怎么样的活啊,我们在一旁听了真是难过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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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28日,胃出血止住了,爸爸情绪稍微稳定了些,他写的字,脑子很清楚,妈妈说自己舌头溃疡用了许多药,还是治不好,问老爸怎么办?老爸写了个血糖下降了就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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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1日儿童节,父亲在ICU的第39天,白天黑夜都不睡,总梦见有人拿刀捅他,情绪低落波动,吸痰多次,医生破例让我们ICU陪护,也帮父亲练习康复坐起,中午看到我和弟弟来陪护,练坐后,他在白板上写下了好多字,很想与我们交流。还要求妈妈亲亲他,我记录下了这温馨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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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2号,老爸向妈妈坦白了年轻时因家境不好,婚前曾有一段没有结果的恋情。然后老爸向老妈表白了,死后变成蝴蝶也要下辈子当情人,好煽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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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4日,老爸终于实现了坐轮椅出去看看ICU外面的世界这一愿望,成为重症监护室出去玩的第一人,杨主任全程拎着氧气袋跟着,虽然只在走廊上,但感受到了阳光晒在身上暖暖的,老爸快活的象个孩童,让我帮他拍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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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5日,医生让他戴假牙,吃口香糖恢复阻嚼功能,可惜糖将假牙粘下,只能吃棒棒糖,于是非要让姐夫帮忙去买来。开心的舔上了,快两个月了,一直没有进食,鼻饲挂入的都是营养剂,我笑老爸第一次尝到甜头,但他说,我不知道是什么味道,近两个月不进食他已经失去味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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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停好车,老爸电话打来了,虽然他不说话,我赶紧说我马上到。会玩手机了,看来恢复的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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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爸很不喜欢鼻子上的胃管与胃肠管,也要了个口罩带上,他幽默地写下:两根鼻管,两根象牙,不喜欢,拔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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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婿帮老丈人肌肉按摩)
(每天用热水给父亲泡脚)
??6月10日,他现在会玩手机了,今天一大早6点半,就发消息叫我去,把我们几个都吓一跳,说他不舒服,难受。赶过去后,又没事,只是烦,要我们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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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医院地面转了一圈
6月11日,姐姐、姐夫给老爸洗了头,老爸情绪低落,为了鼓励他,下午杨主任同意他可以坐轮椅出Icu转转。于是大忙人医院地面转了一趟,看到久违的太阳,晒晒太阳后,老爸心情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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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夫每天一早熬米汤,姐姐在喂老爸)
6月13日,胃管拔了,可以喝米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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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15日晚上,刚好我与姐姐想出门转转,妈妈突然打“我感觉你爸爸有事,心里很不舒服”。这时老爸在我们四个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