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习日记廿四ldquo话疗

偶然间和舍友聊起“有时去治愈;常常去帮助;总是去安慰。”这句在医学生群体中相当著名的墓志铭。以前在医学人文课程中总是听到这句话,那时总是将其作为一个理论性的概念去记忆,去试着理解,但总感觉这句话和自己的临床实践存在着明显的距离。但最近频繁的夜班,让我对这句话的理解往前走了一点。一在普外,由于手术大多是在消化系统进行,术前需要禁食、清肠,所以下胃管应该是一个相当常见的操作。但下胃管比起扎血气、伤口局麻缝合等也比较常见的操作来说,患者对操作的耐受度会更低。因为下胃管需要从鼻腔经过喉部会厌软骨,再进入食管,最后到达胃部。这个过程会强烈刺激鼻粘膜和会厌反射,患者经常会出现强烈的恶心和干呕等反应,有时就会影响这个操作过程。我挑自己做的两个比较有标志性的下胃管操作来讲。第一个病人是我刚来普外那段时间,刚开始下胃管,正式开始之前就让那大爷到换药室,躺在床上,然后我在一边准备物品,我俩也没什么沟通,等我戴上手套拿起胃管开始用石蜡油润滑管子的时候,大爷开口问,这是在润滑管子吗?我说是,然后接着说一会儿下管子的过程会有些不舒服,等你感到喉咙那地方有东西的时候就听我的往下咽就行。大爷点点头,然后我就开始往鼻子里送管子。那天可能是送的方向差点意思,进鼻腔就试了五六次,那个时候他的反应已经很大了,整个脸都涨得通红,我也有些紧张,又折腾了一下终于送进去了,到喉咙那的时候大爷干呕和恶心的反应让他几乎要从床上坐起来了,我只好加快速度,固定好管子之后,我背后的衣服已经湿了一半了,大爷脸色被剧烈的干呕弄得通红,说了句“终于完事了”,带着胃管慢慢遛回病房了。(胃管示意图)在说第二个例子之前,我要先讲一个让我对于进行临床操作之前和患者的沟通有了新思考的例子。这次也是管子的故事,不过是尿管。病人是一个刚二十出头的弟弟,来做了疝气手术,当时常规下了尿管,手术第二天就准备出院,要把尿管拔了。我就拿着注射器过去准备给他拔尿管。拔的过程很顺利,拔完我准备开始收拾东西,他拦住我问:“大夫,这个尿管是怎么固定在膀胱里的啊?”我就指着尿管前端那个水囊:“在尿管前面这有个水囊,就像个气球一样,我们把尿管送进膀胱并确认位置之后,就会从尿管旁边的管道往水囊里打水,水囊膨胀以后就可以在尿管往外脱的时候挡在膀胱出口那,就固定住了。”我一边说一边给他演示往水囊里打水。我有些意外的是他看得特别认真,临了说了句:“原来是这样,谢谢您啊。”这件事让我开始特别注意到,原来患者们对于这些待在自己身体里的东西是很感兴趣的,他们心里有这份好奇,但并不总表达出来,让患者进一步了解一些临床操作的过程会不会给大夫带来一定的方便呢?

(三腔尿管)

现在咱从尿管回到胃管这来,第二个例子主角是一个大娘,我前一篇文章里似乎也提到过大部分女性对于胃管的耐受度是更差一些的。那天我也是让大娘到换药室,然后我一遍准备东西一边和大娘说话,“您之前下过胃管吗?”“没有,从来没弄过。”“那我给您说一下这个过程,咱一会儿这个管子是从鼻子里进去,然后进到喉咙,从喉咙下到胃里面,这个过程中需要您配合我的是,等您感觉到喉咙那有东西之后不停地做往下咽的动作,您咽得越快,咱这个管子下得越快,就能少受点罪。”“好,我就听您的往下咽就行吧。”“对,到时候我提醒您。”然后我就开始往大娘鼻子里送管子,同样也是很大恶心和干呕的反应,管子到了喉咙那块我就不停提醒大娘往下咽,她也特别配合,虽然同样也有很大的恶心和干呕的反应,但这次因为我俩配合得很好,整个过程也就一分钟结束了,以致于我开始用胶布固定管子的时候,大娘还挺惊讶“这就完事了?”后来我在对比这两个下胃管的例子的时候也发现,两次操作,病人的痛苦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但第二次病人的耐受度明显更高,我把这个差别归功于我在操作之前给大娘介绍的下胃管的过程,这个告知过程给了大娘对于下胃管这个操作的整体认知,对于实际操作过程能知道大概的进度。这或许可以看做“语言疗法”的一点体现吧。人总是对自己不能掌控的东西有着天然的抵触和恐惧,让人们知道事情终点和实时进度,就是在一片漆黑中给了一点代表希望的火光。二最近上夜班挺频繁,平均三天一个夜班。我渐渐地发现有一部分患者找大夫,其实也不是必须给药物处理,话疗是一个非常管用的处理方式。我值夜班的风格是只要护士老师给我打电话问病人怎么不舒服了,要给什么处理,在给处理之前我都会先到床边看看病人具体情况再说(当然有一个例外,血糖高给胰岛素一般就在电话里解决。)有一次护士老师给我打电话,说在给病人做灌肠,然后灌完两次(灌肠是要一直持续,直到往外排的是清亮的液体)之后,就说肛门和肚子痛,就很抗拒继续做,但那个时候他还达不到停止灌肠的标准,护士老师让我去看看怎么处理。我到病人床边,病人躺在床上,状态看着还行,有一个家属在,我就问“怎么不舒服啊?”,家属就说“他就刚灌肠完,就说底下和肚子特别痛,就受不了,这是怎么回事啊?我们就不想接着做了”我看病人状态还行,就问“灌肠时候就疼还是灌完疼?”“灌完几分钟就开始疼”“现在好点了吗?”“现在回来躺了会儿好多了,但是他灌肠怎么会感觉两个地方疼呢,说而且他做了造瘘,结肠下面都堵死了,为啥从肛门灌肠还会肚子疼呢?”“这个灌肠用的药会促进肠蠕动,从肛门用药也会刺激整个肠道的蠕动,不只是造瘘的肠管之后那些肠子会动”“那他粪便都从造瘘口走了,为什么还要从肛门那灌啊?底下肠子不是都不用了吗?”“这是看您做检查的目的了,如果是想检查整个肠道的状况的话,也是需要从肛门送镜子的”“那从底下进去的话,是只能看到大肠吗?”“这就看您预约的检查具体是什么了,检查目的不一样用的镜子不一样,什么长度的都有,小肠镜会更长,是能看到小肠的”“哦,是这样,那他为什么肛门会痛啊?而且底下肠子不是不用了吗,怎么还会清出来东西?”“您手术做了多久了?”“大半年了吧应该,去年十一月左右做的”“那您想想,您肛门这么久没用了,那地方本身粘膜就很薄弱而且敏感,灌肠肯定属于一个相当大的刺激,有点疼痛是很正常的。而且虽然粪便不从底下走,但肠道自身每天也会有一定的分泌物存在里面,比如肠液啊微生物的分泌物什么,所以有一点东西出来也是正常的。”“哦,是这样,我们还担心是灌肠给灌坏了,怪担心的。”“嗯,我看您拍的那个灌肠之后排泄物的图片,咱最好还是接着灌一两次,那样清干净了之后做肠镜不就一次成功了嘛,也能少受点罪。现在疼好点了吗?”“嗯,现在好多了”“那咱坚持坚持,再缓缓,好了就再灌一次,您想这前两次的罪都遭了,要是现在放弃,明天检查做下来看不清,不又是白折腾嘛。还白遭这茬罪了。”“是是是,要是明天看不清不就划不来了,那我们接着做,我坚持坚持,到清干净为止。”“嗯,行,您要是缓过劲儿来了就去找护士吧”“嗯,我现在就去了。”其实大家可以发现,病人和家属跟我的对话里,涉及他们的主诉“疼痛”的内容并不占多数,反而他们对于自身病情和肠镜检查会更为关心,在我给他们解释完之后,他们的态度从“我们不做灌肠了”变成了“我这就去灌肠”。这就是“话疗”效果的一个体现,用语言缓解病人的疼痛的效果有时候与药物的效果不相上下。三其实很多时候,我到了病人床边,会发现病人状态和护士告诉我的有一些差别。病人会和我说很多其他的问题,其实最后我会发现大多数时候他们需要的是一个倾诉的对象。除了早上查房的时候,在病房里想找外科大夫的难度是比较大的,病人有很多疑问会来不及和自己的大夫沟通,这种情况常常会以病人所说的“头疼”“乏力”“胸闷”等症状表现出来(当然,做出这种判断的前提是查体和各项指标都提示病人病情平稳,没有真正需要处理的情况)。有的大夫会选择给一些药物或者说安慰剂进行缓解,有的大夫会选择在病人床边和患者沟通过程中帮助其缓解内心的各种问题,在这种行之有效的“话疗”之后,很多病人都会说症状好多了,不再需要特殊的处理。能够和希波克拉底誓言一块广泛传播于医学生群体的墓志铭,总是有其难以忽视内涵的与价值的。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个上一篇下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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