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永远不会原谅我弟。往后的日子,我可以跟他相安无事,甚至也可以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助他,但我跟他的隔阂这辈子不可能消除。
这一切最根本的原因源于19年前母亲去世,以及父亲患病两年多来尤其是父亲走时他的种种表现。今天我把他写出来,尽量让这些事从此翻篇,也让自己的心慢慢归于平静。
1——19年前,母亲查出结肠癌,从确诊到离世仅仅一个多月的时间。彼时医院出来,大街上车流滚滚、行人步履匆匆,大家都在忙着各自的事情,与往常没有任何不同。可于我而言,世界一片昏暗,仿佛天塌地陷,勤劳终日的母亲仅仅52岁就患如此重症。我任由眼泪倾泻而下,行尸走肉般的走在大街上。
然后就是找医生咨询、安排住院,我跟领导请了假,每日陪在母亲身边,医院看看,当然这些我都不怪他,毕竟当时有父亲和我两个人足够,可有几件事我始终无法释怀。
其一,隐瞒母亲让父亲回店里的消息。当时在市内做点儿小生意,母亲一直在看店。她那时已经有腰疼的症状,但一直以为是老毛病。某天,父亲去给正在装修房子的弟帮忙,母亲实在腰疼的不行,就给弟打电话让父亲回去,年手机还没那么普及,爸还没有手机。结果弟不知是忘了还是故意不说,父亲一直到晚上才回店里。母亲问起来,父亲才说弟根本就没告诉他。
其二,父亲要陪母亲去检查,但弟不去看店。当时我在镇里工作,距市内近20公里,而且那天下着大雪,地上还结着冰,公交车带着防滑链缓缓前行。我让母亲打电话给弟,让弟去看着店,因为店里有客户提前订的鲜奶,所以不好关门。但弟说忙走不开,最终还是我请假冒着风雪乘公交去看店,父亲才陪母亲去做了检查。正是那次检查,母亲的病得以确诊。
其三,母亲临走前一天,在我的要求下他才在家住一晚。医生评估母亲的病在中晚期,还有做手术的机会。可打开腹腔后,发现肠子已经粘连,上面布满大大小小的肿瘤。医生让家属进手术室看,我一个人进去了,看着母亲躺在手术台上,被打开的腹腔触目惊心。最终仅仅是造了瘘,肿瘤却并未切除,刀口是竖着切开的,好长好长,用特别粗的线缝合着。
这个刀口一直到母亲去世也没有愈合,想想有多么残忍,母亲又是多么遭罪。而且手术后几天,顺着伤口流出大量的血水,放上厚厚的一沓卫生纸,一会儿就洇透了。眼看回天无力,父亲做主把母亲送回老家,在老家一周母亲就走了。
这一周里,弟每天回去待一会就走,说他忙。母亲是腊月十八去世的,腊月十七下午,我在邻居伯母家门口站,等伯母陪我去赶会给母亲买临走时穿的衣服。看到弟回去了,我问他当晚还走不走,他说,要没啥事就还走吧!我说,啥叫没啥事儿?咱妈已经到这种地步了,还叫没啥事?你若非要走就走吧,只希望你以后别后悔!
他终于在家过了一夜,当晚母亲说话已不清晰,给父亲和我交代了一些事情,但没让弟到床边给他说只言片语。凌晨,母亲永远离开了我们。
2——父亲年8月确诊胃癌,当时是弟带父亲去做的胃镜,我在忙着服务我们地方的党代会。
弟刚开始也和我一起陪父亲住院检查,轮流照顾了几天。结果显示胃腺癌,已经是晚期,医生建议胃全切,而这位医生偏偏是母亲当时住院时的主治医生。父亲心里比较排斥,再加上各种因素,父亲拒绝做手术,选择进行保守治疗。
后来做化疗,屡次住院出院、办各种手续、陪护、送饭几乎都是我在负责,记得有一次我有些事说让弟去办出院,父亲却说弟没办过怕他不会办,到最后还是我去办的手续。
出院后爸一直在我家住,家里房子小,两居室,爸就住在儿子的床上,儿子从学校回家就睡沙发。爸患病期间没有在弟家住过一天。
我总觉得弟本性不坏,只是时运不济,前些年做生意亏空太多,所以但凡我能搞定的也就不攀扯他。可我希望能得到精神上的支持,比如多打电话关心父亲病情,遇到情况我俩多商量。可仅仅是这些他都给不了或者不愿给,我无助、恐慌时,很多时候都得独自面对。
今年整个夏天,我让他过来给父亲洗澡,他没到;即便来不了,但多给父亲打电话总可以吧,可他有时很长时间连电话都不打。9月11日早上上班路上,我给弟发了长长的信息,希望能让他多关心父亲、多去我家看父亲。在这之前,我给他打了两三个电话,他总说知道了,或者让我问问大夫等,然后就没了然后。
发了信息没回应,但还好晚上到家坐了会儿,拿了酸奶和麦片等,父亲还埋怨他不提前问一下,家里啥都有根本不用拿东西。那次坐的时间还比较长,两个小时左右吧。他走时我送他到地下车库,说爸情况不好,让他多打电话多到家看望,还让他提前安排爸的身后事。
结果一直到9月24日下午,我十万火急打电话给他,他才回来。而11日到24日差不多两周时间,他还是没打一个电话,更别说回来看望了。
晚上他住在了我家沙发上,临睡前父亲还比较清醒,我们仨商量以后怎么办。弟说他晚上来我家,早上四五点走,忙完到下午再过来。我表示反对,他走后白天万一有啥事,我一个人肯定搞不定,他这几天必须和我一起陪着父亲。
我说这话时带着点儿情绪,弟还说让我别动气,是在跟我商量。父亲也说让弟想办法安排他超市的事情,无论再忙到这一步了,你姐一个人确实也弄不动。弟竟然说找人替三两天问题都不大,但时间长了恐怕不行。父亲对弟说:“你放心,我不会坚持时间太长了!”
25日凌晨4点多,弟去忙他生意了。我后来起来做早饭,还是父亲愿意喝的面汤加鸡蛋碎,做好端给父亲,他已经直不住头了。没办法我找了根吸管,让他用吸管喝了半碗面汤。
起初状态还算平稳,大概9点半之后就不行了,说胃疼,我试图喂他药,可喂不到嘴里。后来弟过来后,我说父亲情况不对,得赶紧送回老家。弟还说再看看,再评估评估。我不知道还怎么评估,毕竟每个人情况都不一样,爸在之前还一直交代,说看他快不行时赶紧把他送回老家。
给三大和姑打电话,又给孩子爸打电话,好不容易把爸送回老家。其实,送的过程我也很纠结,看着父亲那么难受还要折腾他,可又怕父亲已经到了最后时刻。结果,到老家安顿好,让父亲躺到床上,不到半个小时,我就眼睁睁地看着父亲断了气。
夜里守灵,弟让我回家睡,我怎么可能会回家!不到十一点,弟就歪倒在沙发上,说他早上四点多就醒了,太困了。那会儿三大四大都在,我们都坐在父亲身边。将近零点,四大回去了,我也催促三大去躺会儿。毕竟三大也上了年龄,患有高血压,前两年还得了脑梗。
一直到半夜一点半多,三大起来了。说他坐着,让我去里屋躺会儿,我怎么能忍心呢。就说没事儿,我把弟叫起来,然后过去踢他脚,才把他叫起来。我躺了两个多小时,起来坐到父亲床头,弟继续去睡觉。
等第二天送走了父亲,我和弟两家人坐在一起说话。弟仿佛很轻松地说:“这以后就没负担了,好好干吧!”我很生气地说:“你说这话我咋就不爱听了呢,你是把咱爸定义为负担了啊!再说,咱爸有病这两年多,给你造成了多大的负担?耽误了你多少时间?”
3——父亲患病期间总给我说,他走后就只有我们姐弟俩了,让我们俩搞好关系,在以后的人生中彼此有个照应。
可我心里真堵得慌,我不理解也无法释怀他在父母患病期间的所作所为。他条件有限我可以理解,他过的不容易我也体谅,可我总觉得他根本没把老人放到心上。
他对我可能也没那么满意,哪怕我来承担大部分照顾父亲的责任,哪怕他用我3万块钱的信用卡还不上我自己来还,哪怕当初他做生意时我和孩子他爸俩人给他担保,他可能还是认为我没有全力以赴地帮助他。
几年前,他让我多办几张信用卡给他用,我没敢,只给他用了一张;他让我用我自己的身份证贷25万给他用,我也没同意,因为我知道自己无法承受那些风险。他给我说的是,妈没了,我们只有姐弟俩,我不帮他谁帮他?在我拒绝之后,他说我连他朋友都不如。后来很长时间,我们彼此都不联系。
如今,父母双亲都已仙逝。从此,再没有了娘家可回,与弟的联结也变得微弱。当然,无论怎样毕竟是一母同胞,他有事时我也会出现和帮助,我也要让逝去的父母放心,但是,没有什么事情的情况下,我是不会主动联系他的。
桥归桥,路归路。他不是整天忙么,就让他只管甩开膀子忙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