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肚子痛得直不起身,已经花费千元,复诊时

这是两年前的病例,那时候,我在急诊外科顶班。

那天下午16:50,离下班还有40分钟,急诊外科来了一个女病人。病人的手臂上还打着静脉留置针,这样随时可以输液治疗。

女病人坐在轮椅上,由一位男生推着来诊室门口。到门口后,病人手抚自己肚子,弯着腰,由男生搀扶着走进来,我一看就知道,她肚子痛,而且,痛得很厉害。

我询问后才知道,病人女性,27岁,是联通公司一个坐办公室的员工。

有人说了,你干嘛要写她的工作性质啊?

你知道吗,很多腹痛,比如铅中毒,是和职业因素有关的,因此,在医生的文章里会出现地域和职业的描述,不足为奇。

有几次,我在章里提到了主人公是河南人,会招来河南人的疯狂攻击,说我搞地域歧视。这让我非常莫名其妙。要知道,说他是河南人,那他患肝包虫病导致腹痛的可能性就很小了。

男生的手上提着一堆资料,有化验单,有B超单,还有上腹、中腹部和盆腔的CT。

男生手里拿的女生的一堆检查和化验单。

我一眼看过去,光一个生化全套化验单就要近元,3个部位的腹部CT,就要近元,我毛估估那一堆检查化验单起码要花费多元人民币。

在我面前,女生面呈痛苦貌,手抚肚子,不断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我把他们带到检查室,对她们说:“把门关上,锁住,你躺到床上去,把内外裤子全部拉下去,直到露出大腿根部,膝关节勾起来,人放松,不要紧张……”

女生依言,在男生的帮助下,挣扎着爬上了检查床躺好,开始解自己的裤子。

男生微笑着走到门外,顺手把门关上!

我吓一跳,马上喊:“等等,等等!你是她什么人?干嘛去?”

男生微笑着很有礼貌地说:“我是她老公!”

女生也几乎同时说:“他是我老公!”

我说:“老婆脱裤子你还怕看到啊?你不许出去,把门锁上,站在这里,看我检查你老婆!”

这里,医院的医疗常规制度问题:男医生在检查女病人的敏感部位的时候,必须有第三人在场。这个第三人,可以是病人的家属或者医生的女同事。注意,这个第三人,不能是男医生的男同事。

依常规,我先问女生病史。

问了几分钟,问出来有诊断价值的信息是:

她一个月半前做了人流手术,这几天刚好来月经,7小时前,她突然感觉到肚子痛,那是一阵一阵地痛,越来越严重。

她没有恶心,没有呕吐,也没有腹胀,也没有发烧。平时,她的大便很有规律,两天解一次大便,上一次解大便的时间距离现在有一天半了。

前面已经有内科医生和妇科医生给她看过了,也用了不少药,其中,有抗生素,也有解痉药,但是,用药后,她的腹痛没有任何缓解。

因此,在那些药用完后,在内科医生的要求下,她来急诊外科复诊。

我再看那一堆化验单,血常规、肝功能、尿常规和心肌酶谱都没有发现异常。肝胆B超有肝内胆管小结石,妇科B超发现盆腔有少量积液。

下腹部CT发现了一个肿块。

肝内胆管小结石不会引起这么严重的腹痛。

接下来给她做体检。

她的右下腹靠近盆腔的位置有明显的压痛,而且,在压痛的部位可以摸到如鹅蛋那么大的一个肿块。我轻柔而缓慢地用手压这个肿块,肿块会有些许变形。

我给她做了结肠充气试验,右下腹压痛的地方会痛,为阳性。做了闭孔内肌试验,却是隐性。最重要的是,她的肠鸣音很活跃。

右下腹靠近盆腔部位的压痛如果是阑尾炎引起的,那么低位置的阑尾炎,给她做闭孔内肌试验,也应该是阳性的。而且,大部分阑尾炎的病人,由于炎症的原因,肠鸣音是减弱的,而她的肠鸣音却很活跃。也就是说,她很可能不是阑尾炎。

肠鸣音活跃,往往提示有一些节段肠管蠕动在加强,比如,肠梗阻早期,梗阻近端肠管蠕动会加强,拉肚子的时候,肠管蠕动会加强。

我摸到她右下腹的肿块,就是下腹部CT发现的一个肿块。

那么,接下来要判断的最要紧点是,她右下腹的肿块也就是压痛点,会不会移动?

如果不会移动,那么阑尾炎的可能性很大,如果会移动,那么就不是阑尾炎。

因为阑尾的根部长在回盲部,相对固定。

我对病人说:“你穿好衣服,医院门口,再跑回来,来回3次。我让你跑的目的,是要让你的肠子动起来,所以,你跑动的幅度,越大越好。”

她老公要扶她,我说不用扶,让她自己跑。

我站在门口,医院门口,跑来跑去。

我站在诊室门口,观察她的步态,看她的步态,其实还可以收集到很多诊断的信息。

第一个来回,女生走得很慢,弯腰弓背显得很痛苦。

第二个来回,稍微好一点,但是能够直起来了。

第三次,女生直接跑进了附近的女厕所。

等了好久,女生才从女厕所里跑出来。

上面的视频她老公陪她最后一次跑。

这个时候的女生,步态已经和正常人没有什么大的区别了。

我问她:“刚才有没有拉出大便来?肚子痛有没有好一点?”

她说:“没有拉出大便来,但是蹦出来一个屁,肚子痛已经好多了,但肚子还是很痛,一阵阵的痛。”

我让她躺到检查床上,再次给她检查。

她的肠鸣音更活跃了,她右下腹的肿块跑到脐孔下偏左边去了,压痛也跑到了那里。

很明显,CT上看到的肿块,就是这个东西,但是这个肿块会动。

在肚子里这个区域,只有小肠和乙状结肠有这么大的游离度。

小肠内不会有粪块,只有乙状结肠才会有粪块。

乙状结肠经常会跑到右下腹来,新手做阑尾切除手术,经常会把乙状结肠当盲肠往外拉。乙状结肠原来在左下腹,乙状结肠过于冗长,才会跑到右下腹来。

而乙状结肠过于冗长,也是很多人习惯性便秘的原因之一。

到这个时候,我就有把握了,这个肿块就是乙状结肠里的一坨屎。

这一坨屎堵住了乙状结肠,使得女生产生了肠梗阻的症状,导致了她越来越严重的腹痛。

我给她开了一支开塞露,让她老公速去付钱取药。

开完药我才发现,她的药只要1.07元,可她还必须要付11元的挂号费。

我对他们说:“你的药才1.07元,可是挂号费要11元,嫌贵吗?”

他老公拿了卡,飞奔去付钱,边走边说:“不贵,不贵!”

她老公拿了那支开塞露回来,我把检查床让给他们,让女生躺上去,教男生给她用开塞露:先挤出一点开塞露,涂抹在开哨录得瓶口,起润滑作用,摆好体位,女生做出解大便的动作,男生再轻轻塞进去,注入药液。

我又告诉他们:“你用轮椅拉她去厕所边,要让她熬到是在熬不住了,再去拉大便,拉完大便马上回来,我要再给她摸肚子。要抓紧时间,我五点半下班,时间到了,我可不一定等你们哦!”

17:20,他们回到诊室。

她说自己拉出来一大坨硬硬的屎。现在,她肚子不痛了。

我再次给她摸肚子。

我发现,她肚子里的肿块不见了,腹部也没有压痛了。

也就是说,她的病已经治好了。

这坨屎,让她肚子痛了7个小时,花了一千多元钱。

这实际上是一坨屎导致的肠梗阻。

我告诉女生:“你平时要多运动,多喝水,不要坐在办公室你不动。(病史部分的价值出来了。)要多吃水果和蔬菜。你要养成每天按时拉大便的习惯!这样,才能避免下次又被一坨屎堵住了肠子。”

临走,我问她老公:“这11元挂号费值不值?”

她老公说:“非常值,一千元挂号费都不贵!”

医生用毕生经验和知识、再结合逻辑和推理才能明确疾病的诊断,而这些,是那些化验和检查所不能替代的。

医生的价值,就体现在这里。可惜,中国医生的这种无形的价值,不值钱,反而是仪器的检查值钱。

我洗好手,换好衣服,交好班,刚好准时下班!放心下班!

下班的时候,我心情很舒畅,你懂得!

白衣山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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